第36章：番外：窥伺者·阳台上的阴影

　　玻璃门隔绝了客厅的暖意与薰衣草的甜腻，只留下初秋清晨微凉的空气包裹着苏晓。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栏杆，手机紧贴耳廓，掌心却一片湿黏的冷汗。电话那头，安琦墨母亲温和而担忧的声音絮絮传来，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，砸在她本就翻江倒海的心湖里。
　　“……晓晓，琦墨这孩子心太善，容易轻信人……糖糖那孩子，我看着照片是挺招人疼，可这来历不明，性子又太静太沉了，总让人心里不踏实……琦墨一个人照顾她，我真怕她太累，也怕……” 安母的声音顿了顿，带着年长者特有的谨慎和忧虑，“……怕出点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。你说她今天状态不好？嘴上有伤？反应还激烈？”
　　苏晓的目光透过玻璃门，落在客厅沙发上。安琦墨歪着头，沉沉睡去，呼吸均匀。而唐棠——那个几分钟前还在安琦墨怀里扮演着惊惶小兽的女孩——此刻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玩偶，低垂着头，侧对着阳台的方向。她一动不动，只有垂落的几缕黑发在穿堂而过的微风中轻轻晃动，衬得那单薄的侧影更加阴郁。
　　“阿姨，” 苏晓压低声音，喉咙有些发紧，视线却无法从唐棠身上移开，“琦墨确实看着很疲惫，脸色差。至于糖糖……” 她斟酌着词句，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，“她嘴上的伤，看着……不像是自己不小心弄的，倒像是……咬的。而且，情绪很不稳定，问她什么，要么躲闪，要么反应特别大，像受了很大刺激……” 她回想起唐棠那瞬间冰冷刺骨的眼神，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，“还有……琦墨睡衣上少了一颗扣子，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。阿姨，我不是说糖糖一定有问题，但这……太奇怪了。琦墨心思单纯，我怕她……”
　　苏晓的话被电话那头陡然拔高的声音打断：“等等！晓晓！你刚才说……扣子？琦墨睡衣少扣子了？”
　　“是啊，领口第二颗，贝壳白的，不见了。” 苏晓不明所以，只觉得安母的语气瞬间变得异常紧张。
　　“天啊……” 听筒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吸气，安母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……恐惧？“晓晓，你听我说！就在刚才！大概半小时前，那个……那个林哲！他给我打电话了！”
　　“林哲？！” 苏晓的心猛地一沉，这个名字如同毒蛇的信子，让她瞬间警铃大作，“他打电话给您干什么？他又想纠缠琦墨？！”
　　“不是纠缠！” 安母的声音急促而慌乱，“他……他说得很奇怪！他说琦墨身边现在有非常危险、非常不稳定的人！让我一定要多注意琦墨的安全！他还说……说那个人有很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，可能会做出极端的事情！他提到了琦墨的睡衣……说如果发现她身上或者衣服有‘小东西’不见了，或者有‘异常痕迹’，一定要立刻警惕！他……他说的‘小东西’，难道就是指那颗扣子？！”
　　轰——！
　　苏晓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，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！林哲！扣子！危险！不稳定！占有欲！控制欲！这些词语如同破碎的拼图碎片，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旋转、碰撞！林哲这个恶魔，他怎么会知道？！他是在警告？还是在……预言？！
　　她的目光再次死死盯在玻璃门内的唐棠身上。那个低垂着头、看似无害的身影，此刻在苏晓眼中，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、令人窒息的阴影。林哲口中的“危险”、“不稳定”、“占有欲”、“控制欲”……每一个词，都像精准的子弹，呼啸着射向那个静默的女孩！
　　难道……林哲说的……是她？！
　　这个念头如同最深的噩梦，瞬间攫住了苏晓的心脏！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。林哲固然卑劣恶毒，但他对琦墨的扭曲执着和对危险的嗅觉，苏晓是领教过的。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打这样一通电话！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！察觉到了什么！那颗扣子……唐棠嘴上的伤……她面对追问时歇斯底里的反应……她对安琦墨那种近乎病态的、容不得任何人插足的依赖和刚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眼神……
　　碎片在苏晓脑中疯狂拼凑，指向一个让她浑身发冷、头皮炸裂的结论！
　　“……阿姨！您别听林哲胡说！他才是那个最危险最不稳定的疯子！” 苏晓几乎是吼出来的，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尖锐颤抖，“他肯定是在报复琦墨！在故意吓唬您！他想搅乱琦墨的生活！您千万别信他！” 她必须稳住安母，不能让恐慌蔓延。
　　“可是晓晓……那颗扣子……” 安母的声音带着哭腔，显然被吓得不轻。
　　“扣子可能就是睡觉蹭掉的！琦墨自己都说了不知道！” 苏晓斩钉截铁，强行压下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，“阿姨，您放心，我会寸步不离地看着琦墨！有我在，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！林哲也好，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好，都休想靠近她！” 她的话语铿锵有力，既是安抚安母，也是在给自己下最后的决心。
　　“……好……好……晓晓，阿姨信你……你一定要多留心……多看着点琦墨……还有……还有那个糖糖……” 安母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依赖。
　　“我知道，阿姨，您放心。” 苏晓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，“您好好休息，别多想。琦墨有我。再见。”
　　电话挂断的忙音响起，苏晓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，后背重重靠在冰凉的栏杆上，大口喘着气。初秋的凉风吹在她汗湿的额头上，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。
　　她缓缓抬起头，目光再次穿透玻璃门。
　　客厅里，安琦墨依旧沉睡，对阳台外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。
　　而唐棠——苏晓的瞳孔骤然收缩！
　　唐棠不知何时己经抬起了头！
　　她没有看向阳台这边，她的侧脸依旧对着苏晓的方向。但她的身体姿势变了。不再是低垂萎靡，而是微微前倾，像一张拉满的弓，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张力。她的目光，如同两道凝聚了所有光线的冰冷探针，死死地、贪婪地、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绝对占有欲，聚焦在安琦墨沉睡的侧脸上！
　　那眼神！苏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！冰冷、专注、贪婪、毫无感情！那根本不是看一个活生生的人的眼神！那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、不容任何人染指的稀世珍宝！是在看一件……完全属于她的所有物！那眼神里没有爱，没有温情，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、纯粹的、冰冷的掌控欲！
　　苏晓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唐棠垂在身侧的手——那只手紧握成拳，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灰般的惨白，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狰狞地凸起，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！她在压抑着什么？是刚才电话带来的狂怒？还是对安琦墨沉睡面容那病态痴迷下翻涌的、更黑暗的冲动？
　　苏晓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。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凉僵硬，身体无法动弹，只能隔着冰冷的玻璃，像一个被恐惧钉在原地的窥视者，眼睁睁地看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。
　　时间仿佛凝固了。客厅里温暖的灯光，安琦墨恬静的睡颜，与唐棠那凝固的、如同捕食者般的侧影和冰冷噬人的目光，构成了一幅极致诡异、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。
　　首到——
　　“咔哒。”
　　苏晓几乎是凭着本能，手指颤抖着、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巨大惊惧，猛地拉开了阳台门的把手。金属锁舌弹开的轻响，在这死寂的清晨，如同惊雷。
　　门开了。
　　客厅里薰衣草的甜腻气息混杂着室外的微凉空气，瞬间涌向苏晓。
　　而门内，那个如同凝固雕像般的身影，在门开的刹那，动了。